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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位赦文 后周 · 周太祖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二十四
自古受命之君。兴邦建统。
莫不上符天意。下顺人心。
是以夏德既衰。爰启有商之祚。
炎风不竞。肇开皇魏之基。
朕早事前朝。久居重位。
受遗辅政。敢忘伊霍之忠。
仗钺临戎。复委韩彭之任。
匪躬尽瘁。焦思劳心。
讨叛涣于河潼。张声援于岐雍。
竟平大憝。粗立微劳。
才旋旆于关西。寻统兵于河北
训齐师旅。固护边陲。
只将身许国家。不以贼遗君父。
外忧少息。内患俄生。
群小连谋。大臣遇害。
栋梁既坏。社稷将倾。
朕方在藩维。亦遭才搆。
逃一生于万死。径赴阙庭。
枭四罪于九衢。幸安区宇。
将延汉祚。择立刘宗。
徵命巳行。军情忽变。
朕以众庶所迫。逃避无繇。
扶拥至京。尊戴为主。
重以中外劝进。方岳推崇。
黾勉虽顺于群心。临御实惭于凉德。
改元建号。祗率于旧章。
革故鼎新。宜覃于霈泽。
朕本姬室之远裔。虢叔之后昆。
积庆累功。格天光表。
盛德既延于百世。大命复集于眇躬。
今建国宜以大周为号。改乾祐四年广顺元年
正月五日昧爽巳前。应天下见禁人等。
罪无轻重。巳发觉未发觉。
巳结正未结正。常赦所不原者。
咸赦除之。故汉枢密使杨邠卫都指挥使史宏三司使王章等。
以劳定国。尽节致君。
千载逢时。一旦同命。
悲感行路。愤结重泉。
虽寻雪于沈冤。宜更申于渥泽。
并可加等追赠。备礼归葬。
丧事官给。仍访子孙叙用。
其馀同遭枉害者。亦与追赠。
马步诸军将士等。勠力协诚。
输忠效义。先则戡平内难。
后乃推戴朕躬。言念勋劳。
所宜旌赏。其员僚将士等。
各与等第。超加恩命。
仍赐功臣名号。巳有功臣名号者
别与改赐。应左降官。
量加叙录。亡官失爵之人。
宜与齿用。配流徒役人。
并许放还。巳殁者任从归葬。
所有杜仲威李守贞王景崇赵思绾宾幕元随亲戚及诸色人。先因惧罪。
至今逃匿者。并可放还。
任自取便。昨者犯罪人苏逢吉刘铢阎晋卿李业后赞聂文进郭允明及同时犯罪人等家族骨肉。
先巳释罪疏放。其逐人所有亲戚。
及门客元随。职掌在诸处者。
切虑尚抱忧疑。今并释放。
所在不得更有恐动。内有手下先管庄田钱谷人等。
巳下三司磨勘。了日一任逐便。
诸处有犯罪逃亡之人。及山林草寇等。
咸许自新。一切不问。
各还乡里。自务营生。
仍仰所在切加安恤。所繇节级
不得衷私妄有恐动。如赦到后。
一月不归本业者。复罪如初。
内外文武臣僚致仕官。诸军将校使职员。
及前任藩侯郡守文武朝列。前内诸司使副使前禁军指挥使前资军副使等。
各与等第加恩。应见任文武臣僚内诸司使诸道行军副使方马步军都指挥使
如父母在。未有恩泽者即与恩泽。
如亡殁。未曾追封赠者亦与封赠
巳封赠者更与封赠。晋汉以来。
兵革屡动。赋役烦并。
黎庶疮痍。鳏寡孤茕。
不能自济。为人父母。
曾不闵伤。应天下州县所欠乾祐元年二年巳前夏秋残税。
及派徵物色。并三年夏税。
诸色残欠。并与除放。
所有澶州巳来。大军经过之时。
沿路人户。恐有蹂践。
两边共二十里。并乾祐三年残欠秋税并放。
河北沿边州县。自去年九月后来曾经契丹蹂践处。
其人户应欠乾祐三年终巳前积年残欠。诸色税物。
并与除放。仍委逐处长吏倍加存抚。
至于防守边塞。优恤疲羸。
利害之事。各宜条奏。
自前或有拒捍契丹。显立功劳。
及将吏之中。有殁于王事者。
具名以闻。当议酬奖。
应系三司主持钱谷败阙场院官。取乾祐元年终巳前徵纳外。
累经较科。灼然无抵当者。
三司分析闻奏。别候指挥
秋夏徵科。旧有规制。
如闻诸道州府。别立近限催驱。
或缘逼䠞过深。转致供输不易。
至使蚕欲老而求丝债。禾未熟而取谷钱。
但无逋悬。何须急暴。
应天下百姓纳税租。并取省限内纳毕。
不任促限徵督。如是军期急速。
即不拘此例。访闻诸处人户。
逃移在外者。自前省司虽累行招携。
多未归复。兼知逃户税赋。
摊配居人。公私之閒。
未甚允当。念其疾苦。
常轸于怀。宜令所司商量。
别行条贯。庶使逃移者即归乡土。
见居者渐遂舒苏。免困生灵。
以副勤恤。藩侯郡守
寄任非轻。立政之先。
养民为本。每及徵赋。
尤要徇公。其逐处仓场库务。
宜令节度使刺史专切钤辖。掌纳官吏。
一依省条指挥。不得别纳斗馀秤耗。
旧来所进羡馀物色。今后一切停罢。
朕早在藩镇。尝戒奢华。
今御寰区。尤思节俭。
况国家多事。帑藏甚虚。
将缓忧劳。所宜省约。
应乘舆服御之物。不得过为华饰。
宫闱器用。并从朴素。
太官常膳。一切减损。
诸道所有进奉。皆助军国支费。
其珍巧纤华。及奇禽异兽鹰犬之类。
不得辄有贡献。诸无用之物。
不急之务。并宜停罢。
帝王之道。德化为先。
崇饰虚名。朕所不取。
苟致治之未洽。虽多瑞以奚为。
今后诸道所有祥瑞。不得辄有奏献。
古者用刑。本期止辟。
今兹作法。义切禁非。
盖承弊之时。非猛则奸凶难制。
及知劝之后。在宽则典宪得宜。
相时而行。庶臻中道。
今后应犯盗赃及和奸者。并依晋天福元年巳前条制施行。
应诸犯罪人等。除反逆罪外。
其馀罪并不得籍没家产。诛及骨肉。
一依格令处分。天下诸侯。
皆有亲校。自可慎择委任。
必当克效参裨。朝廷选差。
理或未当。宜矫前失。
庶协通规。其先于在京诸司
军将充诸州郡元从都押牙孔目官内知客等。并可停废。
仍勒却还旧处职役。设官分职。
具列司存。离局侵权。
诚为挠紊。今后诸司公事。
并须各归局分。不得越次施行。
朝廷之务。显有旧章。
职官具存。安可废坠。
如闻自前诸司公事。多有壅滞。
今后并可速疾举行。国之大事。
在祀为先。苟爽吉蠲。
深为渎慢。如闻自前祠祭牢馔。
颇亏肃敬。今后委监察御史严加觉察。
必须丰洁。庶达精诚。
稍或不恭。国有常典。
近代帝王所在陵寝。合禁樵采。
俾奉神灵。唐庄宗晋高祖各置守陵十户。
以近陵人户充。汉高祖皇帝陵署职员。
及守陵宫人时月荐飨。并守陵人户等。
一切如故。仍以晋汉之裔。
为二王后。委中书门下处分。
自古圣帝明王。莫不好贤纳谏。
是以立诽谤之木。采刍荛之言。
时之利病罔不知。政之得失无不察。
达聪明目。其在兹乎。
应内外文武臣寮。有见识灼然益于治道者
许非时上章闻达。山林草泽之閒。
怀才抱器之士。切在搜访。
免致遗贤。孝子顺孙。
义夫节妇。所宜旌表。
以励时风。于戏。
致理保邦。非德教无以安万国。
发号施令。非诚信无以示四方。
其或言出行违。朝行暮改。
是为秕政。何以子民。
更赖栋梁羽翼之臣。左右前后之士。
共扶寡昧。同致雍熙。
思寘器以永安。睹覆车之可戒。
纳隍驭朽。予岂忘诸。
釐革有所未尽者。有司具启请以闻。
议择嗣君诰 后晋 · 汉高祖李皇后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二十七
高祖皇帝剪乱除凶。
变家为国。
救生灵于涂炭。
创王业于艰难。
甫定寰区。
遽遗弓剑。
枢密使郭威杨邠
卫使史宏肇。
三司使王章
亲承顾命。
辅立少君
协力同心。
安邦定国。
旋属四方多事。
三叛连衡。
吴蜀内侵。
契丹启衅。
蒸黎恟惧。
宗社阽危。
郭威授任专征。
提戈进讨。
躬当矢石。
尽扫烟尘。
外寇荡平。
中原宁谧。
复以强敌未殄。
边塞多艰。
允赖宝臣
往临大邺。
疆埸有藩篱之固。
朝廷宽宵旰之忧。
不谓凶竖连谋。
群小得志。
密藏锋刃。
窃发殿庭。
巳杀害其忠良。
方奏闻于少主
无辜受戮。
有口称冤。
而又潜差使臣
矫赍宣命。
谋害枢密使郭威宣徽使王峻卫步军都指挥使王殷等。
人知无罪。
天不助奸。
今者郭威王峻澶州节度使李洪义曹州防禦使何福进复州防禦使王彦超博州刺史李筠北面行营马步都指挥使郭崇步军都指挥使曹英护圣都指挥使白重赞索万进田景咸樊爱能李万全史彦超奉国都指挥使张铎王晖胡立弩手指挥使何赟等。
径领兵师。
来安社稷。
逆党皇城使李业内客省使阎晋卿枢密都承旨聂文进飞龙使后赞翰林酒使郭允明等。
胁君于大内
出战于近郊。
及至力穷。
遂行弑逆。
冤愤之极。
今古未闻。
今则凶党既除。
群情共悦。
神器不可以无主。
万几不可以久旷。
宜择贤君。
以安天下。
河东节度使
许州节度使信。
高祖之弟。
徐州节度使赟。
开封尹承勋。
高祖之男。
俱列盘维
皆居屏翰。
宜令文武百辟。
议择嗣君。
以承大统
上田密谏书(一) 北宋 · 张俞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成都文类》卷二○、《全蜀艺文志》卷二九、嘉庆《郫县志》卷三七、《宋代蜀文辑存》卷二四
五月十三日张俞再拜密谏明公阁下:四月二十四日郫县公人至山,伏蒙台慈,特赐钧翰,并示所撰《故九河公真后赞》墨图一本。
伏读详味,莫穷文旨。
观夫九河公之治蜀,始则平暴乱,雪民于汤火,俾权臣奸竖侧目而不动;
终则立条教,纳民于轨物,俾遗黎生齿怀德而不忘。
固乃天下之豪杰,宋室之循良也。
惜乎不遭大用,后嗣衰微,而谗口嚣嚣,陷为酷吏,兹蜀人愤恨之日久矣。
阁下后其治五十年,复以德业,绥静蜀国,用能观其故事,不掩厥懿,扬其遗风,乃作《乖崖后序》。
乖崖者,非自誉也,而世不通其旨,凡论其美必曰「乖崖公」,为辞章者亦曰「乖崖公」,其甚谬者则曰「张乖崖」。
繇是乖崖之号,颠倒漂溺,不复正之者逮五十年矣。
今阁下后其而辨之曰:「乖不违正,崖而厉公
名虽自贬,有激于衷」。
繇是乖崖之义判然而明,贤者之志炳然而光,众人之言了然而不惑。
是阁下能尽九河公之心,可谓明矣。
世之人则不然,见人之善则忌害掩蔽,生其瘢疵;
蹈人之事则毁坏变更,扫其轨迹。
务成其私,不顾笑僇,安肯誉前人之尚可道哉?
阁下独矫然不私,与天下同其说,可谓公矣。
古之人不得志于当年,必遗意于后世,以俟知音。
乖崖者,非阁下谁由明之?
三蜀之人既思九河之德,复爱阁下之颂其良,斯文为不朽矣。
愚闇不达,亦欲张阁下之文,以俟史官修《九河公传》得以采焉。
张尚书写真后赞 北宋 · 田况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六、《成都文类》卷四八、《全蜀艺文志》卷四八
九河张公盳,淳化咸平中两被帝选,以全蜀安危付之。
时寇孽之馀,民皆伤痍散流,生不自保。
军帅复恃功横骜,部下剽胁善良,祸甚于寇。
公赏戮明果,复以其事密闻于朝。
既而易帅旋师,民渐安辑,以至于治,德功茂于蜀表。
噫,当救患庇民时,小为菾合畏顾,则乱未涯也。
非贤者处之,何以取济哉?
逮今讳日,遗老善士尚斋集于天庆观,奠拜画像之前。
公尝自为真赞,俾蜀人图于观之仙游阁。
其首云「乖则违众,崖不利物」,遂自目为「乖崖」。
公虽外示贬损,而内有所激,故卒云「欲明此心,罪之无玺」,此其归也。
世人随而称之,岂考其实耶?
予恐英声异绩久而湮暧,故作真后赞,并公之自赞刊石观中,以永蜀人之思。
时皇祐元年十二月一日序。
乖不离正,崖弗厉公
名虽自贬,有激于衷。
众随而称,孰知其功?
明公心,以驰无穷。
胡季随(四) 南宋 · 张栻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二七、《南轩集》卷二五
所谕《二先生遗书》,其间固有传写失真者,向来龟山欲删正,而迄未下笔,要须究极精微,无所憾者,乃可任此,未容轻议也。
元晦所集皆存元本,在学者亦好玩味,其间真伪,在我玩味之久,自识别之耳。
所谓未容轻议者,非是为尊让前辈,盖理未易明,不应乘快便据目前断杀,须是潜心,若果下工夫,方觉其未易也。
只据前人所辨,亦须自家胸中自见得精神乃可,不然,亦只是随人后赞叹而已。
某顷年编《希颜录》,如《庄子》等诸书所载颜子事多削去,先生以书抵某云:「其它诸说亦须玩味,于未精当中求精当,不可便容易指以为非而削之也」。
此事是终身事,天地日月长久,今十有二年矣,愈觉斯言之有味,愿吾友深体之。
它希笃沉潜之功,以轻易为戒,勉茂远图,厚自爱。
王顺伯(二)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二八、《象山集》卷二
属者僭易陈露所见,蒙教复详至,开发多矣。
来书有「深不欲多言」之语,某窃谓于所不当言者,加一言则非矣;
若在所当言,则唯足以达其理意而已,不可以多少限也。
躁人之辞多者,谓其躁妄、错乱、赘疣,是则可删也。
今方将于道术趋向之间,切磋求是,则又奚多之病?
愿尊兄先除此一戒,使某得悉意承教,庶是非可明也。
尊兄所学以力行为主,不专务论说,所见皆行履到处,非但言说而已。
此不待论。
某固不敢以言说待尊兄,交游间亦不以此病兄,独谓兄所学不能无蔽耳。
杨、墨、告子、许行之徒,岂但言说,其所言即其所行,而孟子力辟之者,以为其学非也。
儒释之辨,某平时亦少所与论者。
有相信者,或以语之,亦无所辩难,于我无益
有自立议论与我异者,又多是胜心所持,必欲己说之伸,不能公平求是,与之反覆,只成争辩,此又不可与论。
今之僧徒多担夫庸人,不通文理,既去发胡服,又安能使之发髡洁缁,而从吾游耶?
至于士大夫之好佛者,虽其好佛,亦只为名而已,此又不足与论也。
至如尊兄,不为名,不好胜,凡事皆公心求是,又聪明博洽,乡来未有自得处,犹有凝滞退缩之态,比来所见明白,议论发越,殊无凝滞退缩之态矣。
设有如是资质,如是所到,然但工一家之说,则又难论。
今兄两家之书已皆探讨,此而不与极论,则只成是自檐版矣。
乡来窃疑于兄者,以为兄之资禀质实,强敏有馀,宏大通远则不足,惧为平日所乡、所学、所习之所摄持,密制其命而不能度越摆脱,操不忘本之说以为典训,拒排释氏者于千里之外,而与「至则行矣」、「趋而避之」者同其介然自守之意,则无间之可乘矣。
承来教谓「若使释果未进于儒,理须进步,何苦守其卑污而不进」,然后知高明之度本自宏阔,而某之疑则诚浅陋矣。
某前书所论,论其教之所从起,而兄则指其所造以辨之。
某虽不曾看释藏经教,然而《楞严》、《圆觉》、《维摩》等经,则尝见之。
如来书所举爱涅槃,憎生死,正是未免生死,未出轮回,不了四相者,正是未免生死,未出轮回。
四相虽有浅深精粗,然其寿者相,亦只是我相根本,潜伏藏识,谓之命根不断。
故其文曰:「若有人赞叹彼法,则生欢喜,便欲济度。
若有人诽谤彼所得者,即生嗔恨」。
此亦正是未免生死,未出轮回。
又如来教:「因地法行,亦无身心受彼生死」。
正是免得生死,出得轮回。
伊川先生有曰:「释氏只是理会生死,其他都不理会」。
近有一前辈参禅,禅丛中称其所得,一日举伊川先生之言,曰:「某当时若得侍坐,便问道不知除生死外更有甚事」?
不知尊兄所见与此人优劣如何?
若尊兄初心不为生死,不知因何趋向其道?
来书:「实际理地,虽不受一尘,而佛事门中,不舍一法」。
若论不舍一法,则虎穴魔宫,实为佛事;
淫房酒肆,尽是道场。
维摩使须菩提置钵欲去之地,乃其极则。
当是时,十地菩萨犹被呵斥,以为取舍未忘,染净心在,彼其视吾《诗》、《礼》、《春秋》,何啻以为绪馀土苴。
唯其教之所从起者如此,故其道之所极亦如此。
故某尝谓儒为大中,释为大偏。
以释与其他百家论,则百家为不及,释为过之。
原其始,要其终,则私与利而已。
来教谓「佛说出世,非舍此世而于天地外别有乐处」。
某本非谓其如此,独谓其不主于经世,非三极之道耳。
又谓「若众圣所以经世者,不由自心建立,方可言经世异于出世而别有妙道也」。
吾儒之道乃天下之常道,岂是别有妙道?
谓之典常,谓之彝伦,盖天下之所共由,斯民之所日用,此道一而已矣,不可改头换面。
前书固谓今之为释氏者,亦岂能尽舍吾道,特其不主于是,而其违顺得失,不足以为深造者之轻重耳
尊兄谓「行所当行」。
尊兄日用中所行合理处,自是天资之美与探讨儒书之力,岂是读《华严》自省发后方始如此。
然尊兄岂能保其所行皆合于理乎?
韦编三绝后赞《易》,敢道尊兄未尝从事如此工夫;
「吾志在《春秋》」,敢道尊兄不能有此志;
「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说,距诐行,放淫辞」,敢道此非尊兄之所欲。
如是而谓儒释同,恐无是理。
今尊兄将空诸所有,其视硁硁击磬者,为何事哉?
若谓「治大国若烹小鲜」,「不以智治国,国之福」,或者其可以与尊兄之道并行而不悖也。
某方吐胸中愚见,欲求订正其辞,不得不自达,愿尊兄平心观之。
如不以为然,幸无爱辞。
乡时兄弟有所论难,尚蒙推挽,令各极其意,况在朋友,彼此无他疑,正宜悉意评论,期归乎一是之地。
某平昔愚见所到,持论甚坚,然人言有以服其心,则不惮于幡然而改。
惟尊兄有以知我非执己好胜者,幸不惮尽言。
若鄙言可采,亦愿尊兄不惮改辙也。
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
夫子自谓:「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耳」。
又曰:「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
又曰:「我学不厌而教不倦」。
此其不可为吾人标的乎?
但只如此随见在去,岂便无益于天下,顾有如尊兄之质,不无可惜处。
适得张南轩与家兄书,今附达家兄处,可试观之,如何?
家兄逼岁必归宅上,不知曾更有切磋否?
岁即除,伏几多为亲寿,以厚新祉。
白石诗传序绍定六年六月 南宋 · 乔行简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四六、《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一四二、《经义考》卷一○九、《宋元学案补遗》卷七三、光绪《乐清县志》卷一一
诗者,人心之所存,有感而后发者也。
故《国风》、《雅》、《颂》,莫非忧乐怨慕之所形见。
言《诗》者必自夫治道之隆替、诗人之性情而索之,斯足以得其意而达其微。
泥诸儒杂出之说,而无优柔自求之功,则其义隐矣。
小序之于《诗》,其说固未必皆不然也。
前辈之传《诗》,乃有削去而不存者。
白石先生之《诗传》,亦独有取于篇首之一言,岂非前后讲师各出己见,间不免于自相背戾,而适以紊乱诗人之意乎!
士方入小学时,《诗》之与序混然于句读诵习之初,彼固视之皆经也。
迨夫稍通大义,序之说或主于内,且将牵合《诗》意以就之,此其为《诗》之病痼矣。
志于传授解惑者,苟不为之拔其根本,去其所先入,安能使之以《诗》求《诗》而自有所得哉?
此殆黜异尊经之意,故虽若失之易而不暇问也。
至于他所发明,如世变之自兴而趋废,人情之怀旧而怆新,或致爱于君而引咎于己,或委顺于天而无恶于人者,先生尤致意。
然亦不过一章之中释以数语,一篇之后赞以数词。
而所谓发乎情、止乎礼义者,固已为之焕然。
善逆诗人之志者,岂必待词费哉。
行简昔尝从先生游,听言论,如引岷江三峡,滔滔乎其无涯也。
今是书乃谨严简要如此,则知先生之学自博而之约,岁殊而月异矣。
同门汤尹程尝为余述先生病革时言曰:「吾于《诗传》尚多欲有所更定」。
又以见其用功之不已,所诣之益深也。
先生姓钱氏讳文子字文季永嘉人
太学,以两优解褐,仕至宗正少卿
乾、淳诸老之后,岿然后学宗师。
白石,其徒号之也。
没今二十馀年,司马文正公之孙述自尚书郎出守永嘉行简先生有是书而未广也,又知郡太守之贤可属以此,乃访求于汤尹程之侄时大,俾偕诂释刻诸郡斋云。
绍定六年六月朔
题萧氏顺安堂铭说后 宋末元初 · 欧阳守道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三、《巽斋文集》卷二一、《永乐大典》卷七二四二
萧君季清扁其堂曰「顺安」,古绵文本心为之铭,乡先生恕斋为之说。
君一以示余,余读之而复于君曰:文以穷理尽性、乐天知命顺安,必也圣乎!
危言逆顺安危之理势,余所知也,请从其后赞数语。
夫顺则安,不顺则危,固也。
然顺不必安,有时而危;
虽有时而危,君子视之甚安也。
不顺不必危,有时而安;
虽有时而安,君子视之甚危也。
《诗》曰:「不识不知,顺帝之则」。
君子顺理而已,若预计其所安,则有择便求利之心焉。
古之人盖有信己而不偶于俗,行道而见尤于时,无愧于心而反以取危其身者矣。
虽君子之智不自纳于罟获陷阱,然所遇不齐,亦末如之何也,必不得已,置安危于度外,而惟一顺于理之归,亦可以浩然矣。
夫安危之判不大于生死,然而孔子戒求生以害仁,孟子许舍生而取义,苟有合于仁义,则生死不足计,而何安与不安之知?
故夫仁义者所以安之理而不必安也。
汤、文王、周公、孔子吾未见其常处于安也;
不常处于安,汤、文王、周公、孔子犹安也。
人之欲安也,一起居饮食欲安,一出处语默欲安,欲安之心重则凡可以得安者无不为也。
夫可以得安者无不为,则苟涉于不顺者亦可为也。
故曰:顺不必安,不顺不必危。
君子见其为顺则虽不必安亦趋之,见其为不顺则虽不必危亦舍之。
如此,则吾心安而不眩于目矣。
君以此固有之理而顺达之,如水顺流,如木顺升,前之罹百忧多变如恕斋所为叹者不留于胸中,而日入于夷犹舒肆之境。
意所谓顺安者君既享有之矣,而予犹进此语,亦将窃附于无入不自得之疏义也,君意何如?
季清曰:「书之」。
乃书于二君《铭说》之次。